《臣领旨》 202179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第001章两袖清风 时值四月,春和景明。 晨曦穿过金殿琉璃瓦上的飞檐翘脚,在殿门处投下深深浅浅的光晕,将大殿映衬得庄严肃穆。 殿内,身着紫色一品朝服的顾相,手捏笏板,眉头深锁行至殿中,“陛下,臣有本要奏。” 大殿之上,年轻的天子抬眸瞥了他一眼,靛青色的龙袍微微动了动,抬了抬龙纹袖间,示意他说。 天子一侧,大监会意上前,快步从顾相手中接过折子,折回殿上呈至天子跟前。 “陛下,臣欲弹劾许相。” 天子指尖微滞,平静道,“说。” 顾相如获至宝,言辞恳切,“许相在位期间滥用职权,打压忠良,结党营私,收受巨额贿赂。其行事嚣张跋扈,一手遮天。如今人虽不在朝堂,仍背后操纵朝中心腹扰乱春闱,阻碍朝廷选贤任能,危害我南顺江山社稷。其罪责涛涛,罄竹难书,恳请陛下下旨彻查,还朝堂清净,科举清净,百姓清净1 顾相说完,拂袖长跪不起。 大殿中,鸦雀无声,空气似是都凝固了。 【顾相今日出门,是不是被门夹着头了?】 【顾相是走得太急,把脑子忘家中了吧? 【我的天~连相爷都敢弹劾,刺激!? 【不对啊~正常的套路,要么是相爷自己在殿中闹着要辞官,要么是陛下忍无可忍,当众罢黜相爷,嘶~顾相这么强行出来给自己加戏,怕是要完碍…】 【相爷被罢黜了,那也是相爷~敢公然在殿中弹劾相爷的,这些年就顾相一人——呃,也保不准是最后一人。】 【哦豁,又在陛下面前提起相爷。】 顾相跪了许久,龙椅上悄无声息,殿中也都噤若寒蝉。 顾相心中渐生惶恐,早前的底气有些不知去了何处,厚着脸皮微微抬首,悄悄瞄了眼大殿之上。 大殿之上,天子脸色和缓,正一手拿着折子,一手的指尖来回轻敲着龙椅扶手,似是一面认真看他的奏折,一面陷入了思绪中,精致的五官掩在在十二玉藻冕旒后,神色让人捉摸不透。 良久,天子终于缓缓开了金口,“两袖清风读书郎一个,就他那三间破屋子……” 天子声音略微压低,“有什么好查的?” “陛……陛下?”顾相诧异抬头,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。 【来了来了? 【开始护犊子了? 【两袖清风读书郎都来了,陛下这是想相爷了……】 【呃,确实只有三间破屋子,去过都知道还漏风那种,一问,就是“斯是陋室,惟吾德馨”。】 【╮(╯▽╰)╭,陛下在东宫时,相爷就是伴读洗马,少时便探花及第,入仕后更得陛下垂青,一路提拔。从吏部员外郎起,经大理寺丞,礼部侍郎,鸿胪寺卿,户部尚书,逾五载方为百官之首。陛下自己训训相爷还行,旁人怼相爷,陛下那可是要护犊子的。这下好了,不光怼犊子,还往犊子身上插刀,陛下能看得过去吗?】 大殿上,天子悠悠起身,长袖拂过身前龙纹案几,阳光穿过宫阙,在靛青色的龙袍上映出威严的轮廓。天子的声音淡然,若古井无波里泅开了一丝涟漪,“顾卿倒是提醒了朕,有人在朝中做了三年宰相,朕连座像样的宅子都没赏赐过……” 顾相目瞪口呆。 “顾卿现居何处?”天子赤舄自殿上缓步而下。 顾相支吾,“回陛下,鹿……鹿鸣巷内。” “府上几口人,几间屋?” 顾相兀觉冷汗从背上窜出,浸湿了衣襟,流汗的掌心颤颤攥紧笏板,忐忑道,“一百八十余口……八十余间。” “清和(许骄字)虽然不在朝中,却没少替朕操心朝中之事,朕心慰之。顾卿如此替江山社稷着想,替朕着想,朕也欣慰。不如,顾卿再替朕分忧一次?” “嗯?”顾相尚未反应过来。 天子金口又开,“你同他换换?” 黄昏将至,宫中各处陆续开始掌灯。 明和殿外的古木参天,满眼新绿渐渐暗了去,宫墙尽头,落霞微卷,近处的宫灯下,轻尘流转,映在天子侧颜上,映出半面年轻俊逸的轮廓,精致若镌刻,又携了沉稳威严,风华绝伦。 殿外,大监快步入内,“陛下。” “说。”元帝没有抬头,目光落在手中的奏本上,淡声开口。 大监恭敬道,“陛下,相爷去了繁城。” 元帝手中顿了顿,悬笔轻“嗯”一声,仍旧没有抬头。 大监察言观色,试探着道,“相爷去繁城牢狱里提了人。” 元帝这才抬眸看了大监一眼,未开圣口,只是合上手中那本批阅好的折子,顺手搁在一处,似是并不在意。 自东宫起,大监就在天子身边伺候,是宫中最摸得清天子脾气的一个。 当下,天子虽未开口问起,但手中已经放下奏本,端起一侧的茶盏,这便是明面上虽未吱声,但实则是看不进奏本了。 果真,元帝轻抿一口,漫不经心问起,“又提了什么人?” 大监深吸一口气,躬身道,“繁城知府羁押在牢狱的,采花贼……” 元帝掌心微滞,肉眼可见的恼意在眉间蹙起,“传旨。繁城知府楼明亮目无法纪,即日起,革职查办,着吏部重新委任。” “是。”大监遁走。 “还有。” 大监不得不转身。 “传朕口谕。” 大监抬眸看向天子,知晓这一句是给相爷的。 “给朕滚回来1 长河落日,塞外风沙。 要去北关城,就要穿过绿洲前这几十里的荒漠。 许骄骑着双峰骆驼,腰间别着水囊,脸上裹着厚厚的裹巾,遮挡了沿路的风沙,也遮挡住了大半面容,只露了一双明眸清亮。 在边关塞外,这样的美眸多看一眼,仿佛都让人心生不舍。 原本,旁人也都觉得这双眼睛的主人该是女子。但见她一身男装,早前倒是明眸清亮,水波含韵,但目光瞥来时,却忽然变得锐利而洞察人心。再加上身侧又跟着四五个手持刀剑,目光如鹰的侍卫。 在塞外,这样的人保不准什么来历,最好不要多看。 先前投来目光的商旅纷纷收回目光。 许骄也收回目光,抬眸看向眼前的酒肆。 塞外风尘,吹得她衣襟嘶嘶作响,也吹得身侧驼铃阵阵。酒肆上空,飘扬着半卷红色的旌旗,是供往来商旅歇脚补给的地方。也是这方圆几十里的荒漠中,唯一一处可以落脚的绿洲。地图上标作晓镇,是去北关城的必经之路,路上往来的,大都是边关商旅。 “许爷,今晚在这里落脚,明日晨间走,黄昏前后就可以抵达北关城。”彭秦云一面下骆驼,一面取下遮挡的裹巾。 塞外风沙眯眼,都要靠裹紧遮住口鼻,避免风尘入鼻。 许骄也跟着取下裹巾,入了酒肆。 裹巾下,她的面容不算白皙,甚至有些偏小麦色。但即便是小麦色,也遮挡不住她眉间的一抹明艳精致,若是这抹明艳精致再配上白皙肌肤,便是少见的绝色。方才那些没死心的商旅心中再度惋惜,可惜了,是个男子。 只是入了酒肆,许骄也没摘下手上的羊皮手套。塞外周遭,但凡有旁人在,许骄从不摘下羊皮手套。脸上要扑成小麦色容易,但手上不容易。因为手上沾染的成色易落,落则露出一双纤手柔荑,肤如凝脂,同她脸上的小麦色形成鲜明对比。 她几日前在繁城牢狱将彭秦云捞了出来,是因为听说他可以独自一人穿过荒漠,抵达北关城;也可以在犯事后,又一个人独自穿过荒漠,全身而退。 眼下,她要去到北关驻军处,知晓的人越少越好。 她要彭秦云作向导。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:。手机版阅读网址:m.